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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“清廉”二字,从唇齿间轻轻吐出,便觉有一股山间清泉的凛冽,又似深秋月华的皎洁。它不热闹,不煊赫,独自静默在道德的高处,仿佛亘古以来便在那里,照彻着人心的幽微与历史的明暗。然而,这清与廉,究竟是何等滋味?它非椒桂之辛,非饴蜜之甘,倒像是一杯烹到火候恰好的清茶,初入口时,或有微苦,然一缕清芬自喉间回转,直贯灵台,涤尽尘虑,留下的,是那满腹的爽然与长久的安宁。

    所谓“清”,是那源头活水,是心地的第一等工夫。它要人如明镜,不惹尘埃;如止水,不生妄波。昔年孔明自表后主,言其“成都有桑八百株,薄田十五顷,子孙衣食,自有余饶”,至于“不别治生,以长尺寸”,乃至“若臣死之日,不使内有余帛,外有赢财”。这一番剖白,何其坦荡,何其清澈!这“清”,便是他“鞠躬尽瘁”的基石。心若清,则志趣高洁,目光辽远,世间五光十色的诱引,便如浮云过眼,动摇不得那心中的一点灵明。这境界,好比周敦颐笔下的莲,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”,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,香远益清,亭亭净植。这份“清”,是向内的修为,是与自我欲望的一场不动声色的角力,胜得此关,方有那玉壶冰心,可鉴日月。

    而这“廉”,则是“清”的锋芒,是于世间行事立身的棱棱风骨。它关乎取舍,系于毫厘,在那一丝一缕、一铢一厘的取舍间,立起人格的尺度。《孟子》说:“可以取,可以无取,取伤廉。”这微妙的界限,恰是君子与小人的分野。春秋时,宋国的子罕,有献玉者以宝玉馈之,子罕坚辞不受,说出了那句千古名言:“我以不贪为宝,尔以玉为宝,若以与我,皆丧宝也,不若人有其宝。”这“不贪”,便是“廉”的灵魂。它并非矫情拒物,而是深知,有些东西,取之则人格玷污,精神的殿堂便要坍塌一角。这份“廉”,筑起了人格的堤坝,令其在滔滔浊世中,得以屹立不摇。

    然而,天地间至为难得者,莫过于这清与廉的相济相生。心不清,则廉如无根之木,纵能勉强一时,终将在利欲的风暴中摧折;行不廉,则清似无蒂之萍,所谓的淡泊高洁,也不过是空中楼阁,自欺欺人罢了。唯有内养一份清澈之志,外守一份廉正之行,方能如千仞璧立,不为私欲所撼。东汉的杨震,暮夜却金,对那馈金的王密道出“天知,神知,我知,子知”的警语,这雷霆般的八个字,正是那内蓄的“清”与外显的“廉”轰然交汇所迸发的光辉,照得那夜行之人,肝胆俱裂,无地自容。

    于是我们方始了悟,清廉的终极境界,并非一种刻意的苦行,亦非邀名买直的工具。它源于对宇宙人生的一种通透认知。《道德经》有言:“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可以长久。”大千世界,扰扰纷纷,人所欲求者无穷,而所能得者有限。若一味奔竞,孜孜以求,心为形役,何异于蛛网缠身,作茧自缚?唯有知其所止,安于所足,方能从这无尽的追逐中解脱出来,获得精神的独立与自由。这份自由,比任何爵禄财货都更为沉重,也更为轻盈。它是沉重的,因它承载着人格的尊严与灵魂的纯净;它又是轻盈的,因它卸下了欲望的枷锁,使人可以“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”,行于天地之间,一身明月,两袖清风。

    这清廉,便如一曲古老而悠远的琴音,不在庙堂喧闹处,只在幽谷松风间,泠泠地响着。它等待着每一个行路的人,在名利的歧路口,在欲望的深潭边,能驻足片刻,听一听那来自心灵深处的、清越的回声。那回声说:人之一生,所求为何?所宝为何?答案,或许就在那“不贪”的坚守里,在那“清芬”的留余中。
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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